Preface

『世界树』表里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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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ting:
Mature
Archive Warning:
No Archive Warnings Apply
Category:
M/M
Fandom:
Fantastics from Exile Tribe (Band)
Relationships:
Sato Taiki/Yamamoto Sekai, Hori Natsuki/Nakajima Sota, Kimura Keito/Sawamoto Natsuki | Sawanatsu
Characters:
Sato Taiki, Yamamoto Sekai, Kimura Keito, Sawamoto Natsuki | Sawanatsu, Hori Natsuki, Nakajima Sota
Language:
中文-普通话 國語
Collections:
世界树的多重宇宙0422联文活动
Stats:
Published: 2023-04-22 Words: 17,349 Chapters: 1/1

『世界树』表里如一

Summary

让我占有你
让我占有你在你最好的年纪
趁一切还崭新
让我占有你
占有你干净的心
温柔的声音
和完美柔软你的身体
身体里我全部的曾经
——《绝对占有 相对自由》

Notes

上一棒AO3: Werewolf_Noodle42

『世界树』表里如一

表话·那些我们所知道的佐藤大树
1、白天,马路上——
“啊——空气真好……”大树往肺里深深吸入一口山野的空气,再长长舒出,带着草木味道的温热气体灌进胸腔,让人一颤,如此往复了好几次,直到缺氧有点发晕。
往家去的柏油马路被仲夏的太阳晒得很烫,大树从公交车站上下来,只背了一个双肩背包往家里走,皮鞋底和坚硬的地面接触久了又热又硌,没走一会后背就汗湿,装着电脑的背包带压着肩膀有些痛,他脱下背包架在脚背,把西装外套脱下挂在手臂,一阵风吹过带走些许暑气,他又单肩背着背包继续往前走。微微上坡的柏油路笔直延伸向前,一边是山,一边是农田,靠山的那边落下斑驳的树荫,大树躲在树荫下,被穿透射下的阳光扎得眼频频闭眼,仿佛回到了高中放学回家一样。他高中毕业去读大学那一年18岁,现在决定回来已经28,十年闯荡游历,足够他从一个懵懂大学生变成合格社会人。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待在东京直到老去,没想到这就回到生养的故乡。
故乡就是个发展农业的普通山镇,四周都是山,空气里净是植物和泥土的味道,那么“土”却让人那么安心。
佐藤家在离车站没有太远的山脚下,走路大概十五分钟可以到,因为全程都在上坡,大树越走越辛苦,在他反省以后一定要好好健身锻炼时,后方远远地传来“突、突、突……”的声音,一辆拖拉机卷起扬尘缓慢地想他驶来。他眯着眼睛回望,带着宽沿草帽的驾驶员看起来很是眼熟。
“你!不是佐藤家的孩子吗?”离近了车上的驾驶员一眼就认出了大树。
“向井叔叔!”原来是邻居大叔。
“上来上来,回家是吧,载你一程。”
“非常感谢!”
大树快速地爬上拖拉机车斗,靠着成捆的干草垛坐下,向井大叔边开车边盖过拖拉机行进的轰鸣和他“怒吼式”闲聊,他不得不整个人趴到草堆上方扒着驾驶位的背靠杆回话。
有车果然是不一样,身上的汗还没凉透就到了佐藤家路口。向井大叔在马路边放下大树,约好了要去大叔家看刚生下来的小羊羔,两人告别完,大树才边从衣服头发里捡草梗边往家里去。佐藤家里大路还隔着片桃树林,五月正是开花的季节,和樱花极其相似的花朵团簇在一起,他已经在期待果实成熟后的香甜。
一踏进矮小砖墙围住的院子里,大树就高声宣告自己的回归:“妈妈!我~回~来~啦~”
屋内传出快速地脚步声,佐藤太太围着围裙,双手尚滴着水就跑了出来:“啊啦,这么快就到了吗?还说让人去接你。”
“刚好碰到向井大叔,他送了我一程。”大树迎上前,和走到回廊外的母亲拥抱在一起。
“回来就好。”
大树埋首在佐藤太太耳边,嗅到自己母亲身上有淡淡的烟火气息,夹杂着一点咖喱味和洗衣液的香气,是家的味道。他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两年前的新年,两年没见母亲发间掺杂的丝丝白发更多了些,皱纹爬上眼尾,他后悔为什么没能常回家看看,时光一去不复返,他的心酸酸胀胀,被在东京受到莫大的委屈都没流下的眼泪,母亲温柔的怀抱里彻底爆发。
“妈妈。”
“是。”
“妈妈。”
“在呢。”
“妈妈……”
“回来就好。”
比佐藤太太还高出一个头的孩子佝偻着身体,埋在她肩膀像婴儿般放声啼哭,奔涌的泪水打湿了衣服,她像小时候大树在外被欺负跑回家时,把大树抱在怀里轻轻拍打脊背,不管孩子在外面遭受了什么,她都在。
大树哭了好一会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松快,抽抽搭搭地停下,不好意思地看着佐藤太太沾了眼泪鼻涕的衣衫,那衬衣袖口呼噜脸上的泪水,被佐藤太太拉着手。
“洗把脸换个衣服,待会吃你喜欢的。”
“谢谢,妈妈。”

佐藤太太回到厨房,大树在一楼的洗手池洗了把脸,毛巾架上挂着一条标签还未摘掉的毛巾,是佐藤太太为他准备的。他把标签扯下,吸干脸上的水渍才往他的房间去。
房间在二楼,拉开房门他就被地板上堆得半个人高的纸箱震惊,房内只堪堪留下一条通往床铺的路,他小心地挤到床边坐下,看着满屋的纸箱发愣,他是没想过行李会比他更快到家的。
一个月前,他还是东京大企业里的金牌销售员,有忙碌但还满意的职场生活,有不为人知但恩爱的社内男友,恋爱七年,他和男友准备去登记伴侣前夕,他发现男友出轨了。
怎么就出轨了呢?到现在他都不太能理解,两人是同期,进公司没多久就在一起,和普通情侣一样吵过闹过甜蜜过,他都认定这辈子就要和这个人在一起,为什么?
提前结束出差的惊喜被抓奸在床的惊吓取代,那张日日睡着的床上躺着的陌生人甚至性别为女,男友保持沉默,护着那女人出门,回来很坚定地和他说分手。
“分手应该我提才对吧,把我的东西都寄回老家,我们结束了,渣男。”
他记得自己应该很干脆利落地和男友分手,当天就收拾简单的行李搬出去,一秒都不想在同居的家里多呆。辞职也是当下决定的,做完交接工作就离开了公司。公司里没人知道他们的恋情,纷纷猜测他是不是被挖角,他或许也有一丝期待是不是会等到男友的解释,等到的只有男友交了女朋友的消息。

纸箱上快递单日期就是分手后的几天,原来前男友真的没有一丝留恋。大树越过纸箱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家居服穿上,收拾箱子里的东西还要花些时间,真难为佐藤太太把这些东西搬上二楼,他走出房间拉关上房门,把过去封在身后。
佐藤太太还在厨房忙碌,把贴到身边碍手碍脚还偷吃的大树用刚摘的西红柿打发走。大树只好抱着盆新鲜红艳挂着水珠的新鲜西红柿坐到回廊下,吊着脚边晃荡边吃。
熟透的新鲜西红柿内里起沙,一口下去酸甜的汁水四溢,和以往佐藤太太寄到东京的完全不一样,他几口吃掉一个不够满足又拿了第二个躺在回廊上慢慢啃。这里的天比东京的要蓝,低矮的大朵白云在院子里投下片片阴影。他很久没试过这样闲暇地感受大自然,便放空脑袋用身心感受阳光与风。
『还不错』
又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世界。

“肉、肉、肉……”
大树坐在桌边叫嚷着让佐藤太太放多点涮物,佐藤太太便宠溺的放多两筷子肉。
牛肉一变色大树就捞起来放进打了个鸡蛋的碗里,唏哩呼噜吃了一大口。
“就、就是这个味道!”
“吃慢点,烫。东京没有好吃的吗?”
大树哈着热气吐吐被烫到的舌头,喝了口凉麦茶,东京不是没有好吃的,只是好吃的大多有前男友的参与,他不太想提起:“没有,还是家里好。”说完继续埋头猛吃。
佐藤太太没放过大树一闪而逝的低落情绪,换了个话题:“庆祝你回家,我们喝点去年酿的桃子酒吧!”
“可以吗?够时间了?”
“够了够了,喝完了今年再酿过吧。”
佐藤太太从大酒缸里装出一满瓶酒,再倒进分酒器,大树给两人的酒杯里添酒,喝上今年第一口自家制的桃子酒。
大树酒量向来可以,佐藤太太不过浅酌几杯,大树一个人喝了大半瓶,酒气上头面色变得通红,情绪跟着高涨,满嘴说胡话:
“妈妈不要担心。”“妈妈,我饿了。”“渣男去死”……
说了一阵累了又粘到佐藤太太身边,满身酒气地蹭人,软绵绵地把佐藤太太大腿当枕头躺下。
眼睛闭上了,嘴巴还在嘟嘟囔囔,佐藤太太顺着大树脑袋顶上的乱翘的毛发,一下又一下。

大树醒来时正躺在榻榻米上,毯子从身上滑落,他抬头看钟已然夜深,桌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只有一杯清水。客厅本应昏暗,但撒进房间的月光很亮,大树不开灯也可以在厅里行走自如。脑子里好像晃荡着一桶快洒出来的水,头痛。他把毯子叠好,准备去洗个澡。
“忘记关灯了吗?”
一楼的浴室没关严,灯光从门缝里透出,大树拉开外间的门里面有点热,他没有多想,迅速在外间把衣服脱光,一把拉开内室隔门。
“哇啊啊啊——”
大树觉得他发出了这辈子最大惨叫声。

佐藤太太被惨叫声吓醒快速跑下楼,看到她的儿子坐立不安地坐在客厅茶几边喝她之前倒好的水:“发生什么事了?”
“浴室!浴室有陌生人!”
“啊啦,我没和你说过吗?”
大树这才知道家里把闲置许久的的仓库租出去给人做了工作室,租出去也近两年他期间没有回来,佐藤太太竟也没认真说过。总之现在家里多了个人,一时半会也不会搬走,他得适应和陌生人同居的生活。
“非常抱歉,吓到你了吗?”一个人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看到佐藤太太和大树在客厅赶紧鞠躬道歉。
“世界不用道歉,是我没和大树说清楚,不好意思。”佐藤太太拍拍世界肩膀,“认识一下,我一直和你说的我的儿子,佐藤大树。”
“初次见面,我是山本世界。”“你好我是佐藤大树,请多多指教。”
尴尬的初面,拘谨的问候。
“详细的明天再说吧,我先去休息了,两位年轻人不要太晚睡觉。”
听过佐藤太太的叮嘱,两人频频点头,目送佐藤太太回房。空气仿佛凝滞了蔓延开尴尬的气息,世界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拿着水壶回到客厅。
“加一点?”
“啊、谢谢。”
世界拿起大树面前喝空的水杯,给里面加满了水放回原位,然后坐在茶几另一边。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轮流喝水,大树倒是想和世界说些什么,但都不敢抬头多看世界一眼,回想起刚才赤身裸体地站在世界面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时光倒流,他要抹去这段记忆。
一杯水又快要喝空,大树终于承受不了这气氛终究落荒而逃:“我、我去洗澡。”
“晚安,大树。”

2、
大树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很是深刻地思考了一下,确认昨晚发生的事情不是一场梦,恨不得再次昏睡过去,在床上翻滚抓狂好一会才停下,稍稍顺了顺揉乱的头发,整理出个大人样才下楼。
佐藤太太早就起床,照顾过自家菜地正在准备早饭,看到大树一步三摇地从楼上下来,笑着摇摇头:“煮了醒酒汤,洗漱完去问问世界要不要吃早饭。”
“为什么要叫世界!”一听世界的名字大树就发毛。
“世界交伙食费所以和我们一起吃饭。”
『妈妈你又没说!!』
不管大树如何纠结,他还是乖乖听话去到仓库门口。旧时能通过车辆的高大门扉被拆掉改成正常出入的推拉门,旁边开了窗户,大树就在门旁碎碎念着转圈:
“谁没在澡堂见过裸体了,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世界拉开仓库门差点撞到站在门前的大树身上:“早…上好?”
“早上好!”
大树被吓得原地蹦跶了一下:“妈妈问你吃早饭吗?”
“那就谢谢了。”
佐藤太太看到大树和世界两个人一起进到客厅,对大树招手,示意把拌好的沙拉拿到桌子上,大树走到跟前时她贴近大树耳边:“怎么样,世界好相处吧。”
“谁知道啊……”从昨晚到现在总共也就认识了十多分钟,能知道什么?更何况…大树看向世界,世界正从筷子盒里拿出数量合适的筷子放在座位上,给空着的杯子里倒上麦茶,那双露着下眼白的眼镜看起来都柔和了不少。
『或许是个好人』
佐藤太太吃得又少又快,说是昨天向井大树送完大树喂羊的时候不小心弄伤了脚,她要赶紧去看看很快出了门,又留下大树和世界两人,简直像昨晚的重播。
还是世界先开的口。
“我比你大几岁,能叫你大树吗?”
“没问题,世界桑?”
“嗯。”世界笑了笑,“你以前用过的足球,佐藤太太拿给我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世界桑踢球吗?”
“没踢过,所以有点浪费。”
“怎么会,有人用总比放在那好。”提到大树喜欢的足球话题,他就来了精神,“那下回我们一起怎么样,我也想锻炼一下。”
“那当然好。”
……
有话可聊就不会尴尬,话讲开了大树发现世界虽然不笑时看着严肃,笑起来却略像憨态可掬的熊仔,他不禁对家庭新成员有了期待。

人不赚钱就会饿死,大树没打算回家啃老,作为从小就远近闻名的“交际花”,一个上午就从里长那探听到镇里高中在招老师。作为曾经的考证达人他刚好拥有数学教师资格证,当下就决定去应聘。
大树从堆叠的纸箱里艰难地翻找出一套面试用的正装,几年前买的衣服穿在身上依旧很合身,镜子里的他已和七年前应聘进公司时完全不一样,褪去了婴儿肥变得更硬朗的脸部线条,学生时代爱玩瞎跑晒黑的肤色已经转白,都昭示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不管是好是坏,所有经历都造就了现在的他,他依旧很喜欢自己,热爱这个世界。他对着镜子勾起嘴角,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学校就是当年大树就读的那间高中,校长还是大树在校时的教导主任,他甚至记得大树以前是足球队的球员,也知道大树后来去了东京工作。学校老师本就紧缺,很快就定下大树明天就来上班。
“帮大忙了大树!这几年老师陆续走的走、退休的退休人手十分不足,你能回来这里实在是太好了。”
“哪里哪里…”大树讪笑,他会回来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泽本老师!来得正好,这位是佐藤大树,你们是校友以前可能在学校里见过?佐藤老师明天就是你们班的数学老师,你今天正好先带他熟悉一下。”校长豪爽地把大树介绍给夏辉,拍拍屁股走人。
“好久不见,大树。”
“好久不见,泽本桑。”
大树心情有点复杂,他对夏辉用认识来形容远远不够,夏辉比他高一届在他短暂且宝贵的三年高中生涯,夏辉占满了两年。相爱学校重遇夏辉,恍惚间好像穿越回少年时代,此时他身上不是穿着洋服西装而是学生制服,正和夏辉面对面站在走廊——泽本夏辉是他的初恋。
至于夏辉知不知道本人是他的初恋,大树不确定这件事,毕竟直到夏辉毕业,大树都没能真正的告白。夏辉比学生时代变了不少,看来高中毕业后还有长高,包裹在合身西装里的身体透着健美的力量感,以前偏长的头发会在脑后绑着个小揪揪,现在是干净利索偏分短发用,一副金属细框眼镜增加了成熟感。
“泽本桑,戴眼镜了呢。”
成年的大树对夏辉来说很陌生,记忆里的大树总是处在朋友的中心,在球场踢球时看到夏辉路过都会远远的喊“泽夏!待会一起回家!”的元气后辈。现在熟人都会叫他“泽夏”,这原本是只属于大树的专有称谓,叫得多了才流传开,但现在大树却生疏的称呼他为“泽本”呢。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玩得比较好的同级女生突然向他告白,他在那时幡然醒悟,毕业典礼那天大树单独见他时的踌蹴究竟是为何。
都过去了。
“没有度数的,说是这样看起来比较像老师。”夏辉指指自己的眼镜笑着说,“可我总觉得更像是斯文败类。”
还是原来的夏辉啊!看着一本正经内在还是爱恶作剧,虽然确实挺“斯文败类”,但这话还是不要和夏辉说了。
作为原校友,没什么变化的学校能介绍的地方太少,夏辉纯粹带着大树边在学校转悠边聊天,下课了走廊往来的人一下变多,夏辉应付着过路学生们热情的招呼,还要制止在走廊奔跑的孩子很是忙碌。夏辉应是深受学生喜爱,学生们嘻嘻哈哈地降慢速度打完招呼,刚路过就又欢快地打闹着跑开,没在怕他的。
看着这样的夏辉,大树一下有了信心,他觉得自己也能做好。
“夏辉,这是谁?”
“要讲礼貌,慧人!”夏辉给了突然冲到面前的学生一个脑瓜崩,“新来的一年级数学老师佐藤老师,问好。”
“佐藤老师好——”
慧人满脸笑容地拖长了声音问好,大树不适应老师这个称呼略显慌张地应答:“哦哦,你好啊。”
“老师,以后请多多指教。”
不知为何大树觉得慧人虽是笑着,但他看向夏辉时的神情和看自己时完全不一样,这孩子是不是不喜欢他?
上课铃响起,慧人匆匆离开,夏辉无奈地摇摇头,对大树露出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慧人和我从小就认识了有点没大没小的,他是个好孩子。”
“看得出来。”真的吗?
“那放学后有时间吗?一起去喝一杯。”
这个正合大树心意,他马上答应下来,给佐藤太太发消息工作有了着落,今天和前辈外食。

3、
“世界桑?你怎么在这?”
“大树?你好啊。”
大树和夏辉放学刚出校门,就看到世界踩着帆布鞋后鞋跟,提着个染着斑驳油彩的旧帆布包从校门口路过。大树惊讶地和世界打招呼,介绍夏辉、世界两人认识,不知怎的聊了几句后,顺势邀请了世界一起晚餐,变成了三人的酒局。大树成年后基本只在年节才会回家,呆不到几日就走了,对本地酒馆知之甚少。夏辉带他们去了他常去的小酒馆,离大树家也不远,主打一个物美价廉。
作为夏辉和世界的介绍人,大树自动触发了社交达人的开关,势必让酒席在没有冷场的情况下进行。但大树多虑了,夏辉本就是个好相处的,出人意料看着略显严肃又神经质的世界,实际上人正经又善谈,简直像行走的百科全书,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聊上一点,酒过三巡,大家熟络不少,甚至已经约好下次再聚。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不用麻烦,我可以的。”大树托着世界腋下艰难地把人往上抬了抬,拒绝了夏辉送他们回家的建议,独自负责把醉鬼带回家,“我带他去吹风醒醒酒再回去。”
夏辉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被大树坚定地赶走,实在是没那个厚脸皮在和初恋重逢的第一天就让初恋送今天才认识的醉鬼回家。万万没想到世界酒量这么差,三人喝着喝着世界就没了声息,闭着眼睛靠着墙壁睡着。不可能放任世界在小酒馆睡到自然醒,再说回去太晚佐藤太太也会担心,大树只能选择扛世界回家。
累死了!
大树把世界的右手环过自己后脖颈,一手拉着绕到肩膀前方的手,一手揽着世界的腰半拖半拽地带着世界往前走。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念起那座充满埋怨的城市,是因为城市便捷的出租车。
“世界桑?世界,振作一点!”
“嗯…”
“啊——不行了!”离家还剩不到十分钟路程,大树实在没了力气,把世界往路边的草丛里一扔,他也跌坐到一旁,拍打着世界大腿,“喂,你醒醒!快醒醒~~~”
“你终于放弃讲敬语了啊…”
怎么就听到了这个!大树涨红了脸不对以下犯上做应答,扯开话题:“清醒点了吗?”
“抱歉,我应该先说的,我酒量很差。”世界扶着脑袋坐起,发现他和大树正坐在马路边的草丛里,差一点点就要滚进旁边的玉米地。
“还好吗?站得起来吗?”
世界晃晃晕乎乎的脑袋,尝试着站起,手脚却软绵无力,他不好意思地对大树说:“要不我们再坐会?”
大树听言看了看道路两头,突然滑下倾斜的田垄,坐到离路面半米高的田边,挥手招呼上面的世界:“世界桑下来这边,比较舒服。”
田垄的草长得很茂盛,寸长的叶子躺下去虽然有点刺痒,但也十分柔软。大树坐在地上斜靠着田垄,然后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和东京完全不一样的夜空,因为小镇的黑暗而格外星辰璀璨,明明小时候经常看到的,现在却遗忘了的星空。
世界学着大树从上面滑下坐到大树身边,半躺在田垄。
夏夜的凉风从玉米杆的缝隙里吹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扑到大树面前,玉米田特有的植物香气吹散酒气。除了沙沙声,四周只有虫鸣和旁边人稍重的呼吸声。大树看着世界又快闭上的眼睛,担心他睡着赶紧开始说小时候在田里捉青蛙的回忆,试图勾引世界的好奇心,让世界打起精神听他半童真半残忍的故事。
“真的埋土里了?”
“何止,黎弥那家伙还烤来吃了。”
“噫——好吃吗?”
“不知道,没敢吃,最后都让勇征吃完了。”
“八木家的孩子对吧?”
“是的,你认识?”
……

“世界桑,脸色好难看,昨天和大树喝酒还好吗?”
“认识了泽本先生,聊得挺愉快的,就是有点宿醉。”世界昨晚一直在起夜、喝水、上厕所中熬到天亮。宿醉太痛苦了,他是挣扎着起床,今天估计也没有精力干活。他谢过佐藤太太端给他的醒酒汤,咕咚连喝好几口,紧绷的太阳穴才缓缓舒展开,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早上好!”大树咚、咚、咚地走下楼梯,缓慢地挪到他的位置上坐下,没等早餐上齐就开始狼吞虎咽。
“怎么了?”世界看着大树容光焕发的脸和缓慢移动的身体,发出疑问。
“没什么,就是快迟到了。”大树嘴巴塞得满满地含糊着回话,他也不想说因为搬运世界所以现在全身酸痛,风卷残云三分钟把早餐扫荡完毕:“我出门啦!”
佐藤太太从厨房出来时,只看了大树的匆匆离开上班的背影:“怎么就走了?”
“说是上班要迟到。”世界把大树盘子里剩下的半块鲭鱼夹到他的盘子里,慢慢吃掉。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大树本以为去东京读书、工作这么多年会不习惯老家的生活,事实上他在这里适应良好,职场人际关系简单,本地人的话扯得远一点人人都沾亲带故,可以按时上下班,下班后的时间都是属于自己,和以前动辄加班到深夜的公司生活完全不一样。他天生长得有些娃娃脸,要不是穿着西装,很可能会被认为是同学。仗着这一点不知道能不能说是优势的特点,大树很快和学生打成一片。
所以在大树直到第三次发现自行车胎又没气了,才确定有人在针对他。
自行车是读书时代骑过的,一直有在保养骑起来感觉良好。明明是刚充满气,放学取车两个轮胎就都变瘪了,前两次大树去修理店看过,可店员说车胎一切正常,可能是气门阀松了。大树这之后就养成了确认车况的习惯,今早他还确定过阀门,所以这漏气只能是有人故意干的。车子放在校内车棚,除了校园相关人士外人也进不来,所以是谁?又是为什么?
大树慢吞吞地推着自行车回家,瘪了的车胎紧贴地面,有种奇怪的阻滞感,这次不会是被扎了吧……
“大树。”
“世界桑?你怎么在这?”
“买点东西。”世界举起手中的塑料袋,“车子怎么了?”
“啊哈哈……忘了打气。”
『说谎』
明明前两天世界才看见大树在院子给自行车打气,看大树尴尬的样子没有拆穿,他把手里的袋子往车筐一放,接过车把:“借我放一下,换我来推吧。”
“那、麻烦你了。”
自从上回一起喝过酒,两人间的尴尬终于消失,大树最近迷恋上晚饭后散步,世界白天都待在工作室,便提出想和他一起走走,一阵子下来两人又亲近不少。他知道了世界也是从东京来的,租用了自家仓库做工作室,是个什么都做的自由模型师。现在能自然地和世界分享起今日有学生带了青蛙进教室的事情,两人边聊边走,车胎被放气的郁闷越发消散。
“世界桑买了什么?”
“颜料,学校这边的文具店才有。”
“说起来我还没看过世界桑工作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
“诶~做模型什么的,不是很难吗?模型也很帅啊,想看!”
“你想看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
黄昏很好,回家的路很好,要是知道是谁做的就更好了。

因为没法时刻注意,所以车子还是被恶作剧了几次,被涂了蜂蜜爬满蚂蚁的车架,车篮里放了青蛙好几只…大树一直没抓到是谁干的,校祭就来了。校祭刚好在夏休之前,虽说之后还有烦人的期末考,但一旦开始筹备,没有人还有心思学习。作为新教师难免被安排了年级里其他老师不愿意做的琐碎工作,大树被学生使唤得团团转,羡慕地看着使唤学生团团转的夏辉,同为教师为什么待遇如此不同!
好吧,他以前也是也是掉入过夏辉这个坑,没立场埋怨学生。所以现在哼哧哼哧地抱着一大捆舞台布景要用的泡沫布料往礼堂去也不能生气。比他还高一点的布料是刚刷脸砍价从认识的五金店里买回来的,明明应该由学生自行购入,不知怎的又变成他去买。威严,老师的威严!
“啊,抱歉!”
有人迎面重重地撞上大树,他抱着布料后退好几步还是没能稳住身体摔倒在地,撑着地面的右手掌狠狠杵了一下腕骨剧痛,布料脱手而出直接倾倒在他身上,砸得他惨叫出声。
撞倒大树的人却脚步没停地从他身边跑过,完全没有停一下的意思,回望只看见那人翻飞的校服衣角和似曾相识的背影,是学生。
艰难地把布料弄到体育馆,体育馆舞台上的学生远远地就对着大树叫喊:“大树!谢谢,到这边来!”
“要叫佐藤老师!”大树“咚”地把布料竖在舞台,学生们一窝蜂围过来把布料抬到舞台中央,他接过一旁学生递给他的水,连喝好几口,“谢谢你,飒太。”
“明明不要答应帮他们比较好。”飒太对大树恨铁不成钢,新老师没有一点威严他作为学生会副会长也很头痛啊,“老师,你的手!”
“诶?”杵到地面的手掌右侧原来也破损了,疼痛被腕骨的刺痛盖过,翻卷起的表皮下渗出丝丝血珠,大树转了转微微肿胀的手腕,确定骨头应该没什么事。不远处学生们突然发出惊呼,他们竟然没放倒布料就把捆着的绳子解开,布料一下伸展炸开把好几个人拍倒,大树赶紧把水瓶塞回飒太手中冲了过去。
『好麻烦』飒太担忧地看着大树的手,叹了口气跟上去。

4、
“最近学校怎么样?”佐藤家吃饭时常常闲聊,世界久违地在饭桌问起大树工作。
“很好啊。”大树歪着头看着世界笑得开心,校祭以后恶作剧就停止了,手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一切都很好。他瞟了眼去了厨房的佐藤太太迅速把不喜欢吃的胡萝卜放到世界的碟子里,“话说你工作室!我还没去看。”
“那就今晚怎么样?”世界把胡萝卜塞进嘴里。
“真的!那我洗完澡就去。”
世界一把拉住起身的大树,对他摇摇头指着他餐盘里留下的菜:“挑食可不是好孩子,要叫佐藤太太吗?”
“小气鬼,你给我吃掉就好了嘛…”大树念念叨叨地坐下,满脸嫌弃地往嘴里塞一口,往世界碗里夹一筷,三两下处理完菜品,“我吃饱啦,谢谢妈妈!”他快手快脚地把碗筷一收放进洗手池。
“世界你也快点哦。”
结果等大树洗完,世界也洗完,真正开始参观工作室都近晚上九点了。大树对世界的工作室好奇已久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进到里面,每次都是匆匆路过,世界倒是什么时候都欢迎他。
爷爷在世的时候家里还有种地,所以仓库起得有点大,用来堆放收来的粮食和农具。只是到爸爸这一代,别说种地,人直接去了外国工作,唯一的孩子大树高中毕业就去了东京,天地租给别人后仓库彻底荒废。没人使用的仓库坏损得很快,所以佐藤太太和丈夫商量后决定把仓库改造一下,正好世界到了这个镇子要租房,里长就介绍了佐藤家,空旷的仓库正合世界改造工作室的意向。
进了门左边用木板做了隔间,是世界平时睡觉的地方,留出过人的通道向后直走才是工作的地方,靠左边有一排和墙壁一样长的木桌,上面是各种模型的零部件和工具,一些看着很高科技的器械也摆在一边,右边墙上挂满好些和人等大的人体模型的肢体。正对走廊的尽头是高大的后门和一排很高的层板木柜,底层放着好些塑料大桶,成品和半成品的模型摆放在上面,四周被塞得很满,房子中间切放着一张空无一物有点奇怪的大长木桌,可能比一个人还长。原本的阁楼层板被去掉,墙上开了大窗让室内采光更好。大树看着完全大变样的仓库啧啧称奇,被各种新奇的玩意吸引了目光。
“这是什么?”
“喷枪。”
“这是什么?”
“3D打印机。”
“这个呢?”
……
大树就像好奇宝宝对不懂的东西都想问一遍,从工具到架子上的模型,世界事无巨细地给他解答,问得多了他都不好意思,他最后看向房间中间的桌子,问世界:“这桌子为什么这个样子?”
“因为要装东西。”
“装东西?”
大树疑惑地观察木桌,普通的桌子就一个桌板,面前这章却用半个手臂长的木板把四周围住,桌子变成了个敞口大盒子,在塞得满满当当的工作室里干净得很突兀。
“最近会用到,到时候让你看看。”
“那记得叫我哦。”
大树不知不觉在工作室呆到快十二点,还是世界提醒他明天要上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今晚过后,他好像更了解了一点世界,果然是很特别的人。世界临走前送了对亲手做的玩偶送给他,他把玩偶摆在床头,让“super sekai”和“upa goro”守护他入眠。

“大树,放假有什么打算?”
“同学结婚,要回趟东京吧。夏辉你呢?”
“可能去旅游?”
大树和夏辉整理好办公室里的东西一起走出去,夏休前最后一天上班,多少有些雀跃。
“夏……”
冲到两人面前的学生在看到大树的时候突然收声并后退了一步,大树认得他是夏辉说从小就认识的孩子木村慧人,不知为何慧人看到他显得有点局促,甚至不想接近。为了不打扰夏辉和慧人,他扬扬手权当告别,先行离开。
结婚请帖收得很突然,大树都不记得自己有把老家地址给过这位亲友,不过既然收到,又很久没有回过东京,去一次也挺好,假期那么长,顺便去谁玩一下也。大树现下就在心里规划起行程,连在校门口等他的世界都没有看到。
“想什么这么专心?”
“放假去哪里玩,诶!世界桑,你怎么在这?”
“恭喜你结束学期结束,佐藤太太派我出来买东西。”
“这有什么好庆祝的,还麻烦你。”大树嘴上说的和脸上笑着的表情完全不是一回事,八颗牙齿都露出来了。
“你的手没事了吧?”
“这个?早没事了。”大树灵活地在世界面前旋转他的手腕,虽说惯用手受伤了不太方便,经过这些日子恢复得很好,转动下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那就好,你可不要受伤。”
大树晚饭和佐藤太太说假期要去东京,倒惹得佐藤太太热泪盈眶,觉得他终于放下前男友的那些事,敢于回东京直面过去。大树哭笑不得,忙说早就把前男友忘记,回东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佐藤太太才放宽心。

大树在家睡了几日懒觉,在世界工作室混了两天,终于到了动身的日子。
“我明天就去东京了诶,你怎么好像…”
“好像什么?”
『一点都不会不舍』
明明作为同居人每天都能见面,两人也亲近了,大树多少还是知道他在失恋的这段日子里因为有世界这段新友情获得了多少慰藉,他像只被温水煮熟的青蛙,慢慢地被有世界浸润了破碎的精神,在它们恢复的时间里,世界变成愈发浓稠的粘着剂,让大树变得充实。也许他以前遇人不淑,但他或许不是一直会这样的。
“嘛,有什么需要我从东京带回来吗?”
“谢谢,不用了。”
“那我给你带手信,有期待也可以哦。”
“那我等你回来。”

大树出行的满心欢喜被第二天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家里的车不知道为何打不着火,他为了赶上定时班车,不得不冒着大雨步行前往车站。世界一大早就给他发了留言,有些晒在后山林子里的部件要赶紧回收没办法送他,就用信息祝他一路顺风。他低头打伞迎着风雨淌着水向前走,希望背包里的衣物不要给打湿,他还能到车上换上干爽的衣物。
暴雨让大家歇了农事,路上没有任何行人和车辆。突然,伞下出现一双穿着长筒雨靴的脚,伞面差点戳到人家身上,大树快速地大声道歉避让,却被带着黑色橡胶手套的手抓住了伞沿。
“不好意思?”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突然用力抬高雨伞向旁边猛拽把雨伞扔到一边,大树没有防备被夺去雨伞,雨水猛地浇灌到身上,瞬间把他淋得湿透。面前的人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长款雨衣里,脸上还带着黑色面罩,他只能从身形体量上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雨下得比之前更大了,雨水糊了眼睛让大树没法看清来人,男人一下逼近他,一手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一手捂上他的脸。男人力气极大,雨衣湿滑,他连施力的位置都没有,几秒钟就失去了意识。
『是你』
大树最后的记忆,是男子隐藏在雨帽下那双,透出冰冷又疯狂色彩的三白眼。

里话·那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山本世界
1、
世界靠扔飞镖扎地图来到这个城镇的。当然在和里长询问有没有房子可以租用的时候,编造了喜欢这里山水风光之类的场面话。有年轻人愿意来常住里长高兴,马上就给介绍了佐藤家。
佐藤家只有三口人,男主人长期外派国外工作,儿子在东京,现在只有女主人在家。听说世界是想长租仓库做工作室,很爽快地答应下,他改造仓库时还很热心地介绍了工厂、工人,一住就是近两年。
佐藤太太是个普遍意义上的好人,好人不会随意探询个人隐私,世界向来喜欢好人,他就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坏人。
『你是天才』
天才大概是跳脱出人类群体的另一种物种,至少世界看来别人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的世界里,思维的方式想法、得出的结论、取得的成果都如呼吸般自然,他起先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被称作“天才”,直到他成为模型师世界才惊觉原来真的不一样。
数以万计的模型世界里,做工精良的很多,拥有灵魂的太少,而他想做赋予灵魂的那一个,他成功了。
“世界老师。”
人们开始这么称呼他,在他本人看来不过是和往常一样投入了一个领域,爱上了一件事情。当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模型面世,人们态度从惊艳到尊敬到敬畏转变得很快。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在知道他让模特窒息会那么震惊。
“你这是犯罪!你会害死他的!”
会死人吗?可不亲眼看过人因为窒息涨红的脸,布满血丝暴突的眼球,大张的口舌流涎,脖颈突出的青筋……他如何能创作出灵魂。
好失望啊。
世人只愿意看见他们想看见的世界,所有的赞扬、名声根本不属于他本身,那就离开吧。为了逃离那个所有人都认识他、恭维他、让他厌烦到失去创作力的城市,那个逼仄到让人发疯令人窒息的城市。
“世界桑平时都吃什么?”
“餐馆,或者随便煮煮。”
“那怎么行,怪不得我看你都瘦了,来我这吃饭怎么样。”
所以说世界喜欢好人。在佐藤太太面前,他从来只是山本世界,没有恭维、没有敬畏,只是像接待儿子的朋友一样招待他。东京的失败经历里告诉他,学着像个普通人才能在这里生活过得更长久,只要他想没什么做不到的,他开始融入佐藤家。
“这是您儿子吗?”
“对,大树,应该比你小…四岁,现在在东京工作。”
“真厉害。”
相框里是张半身照,一个穿着足球制服的黝黑小男孩,抱着个足球露着一口白牙笑得很灿烂,是没被污染过的蓬勃生命力。
“能看看现在的大树吗?总觉得会和小时候很像。”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等比例放大了。”
世界看到了佐藤太太手机里大树的近照,穿着西装,不再黝黑比年幼时硬朗了一些的面部线条,不知道看到什么抱着肚子笑弯了腰。
“真好。”
“嗯?”
世界摇摇头吞下了后面的话,真好,真想拥有。

自由。
自由是灵感的温床,没有任何束缚地创造了一年,世界的作品再登高峰,人们早已忘记他曾经做过什么,再一次掀起对他作品的狂热。
无聊。
漫无目的的创作高峰过后,创作的欲望和匮乏的想法矛盾越发明显,心底有什么在骚动。
不行,不可以,好不容易在这里呆得安心不想那么容易失去,听佐藤太太讲大树的事情变成必须。
在人口老龄化严重的城镇,见都没见过的大树是唯一的活力素。世界知道了大树从小就拥有比别的小孩多几倍的精力,不知疲倦地快乐蹦跶,让所有人疲惫,所以才报了足球班,消耗他的精力。果然是世界看中的人,鲜活的生命最是吸引。
他从大树出生时的故事开始听起,直到工作断断续续地听了一年,佐藤太太能把回忆讲得比写的故事好听。随着他对大树了解得越多,“佐藤大树”从一个虚无的名字逐渐变得有形,有时候他看着工作室里立着的白体人体模型,会浮现出大树的样子。
饥渴。
大树成为了缪斯般的存在,蓬勃爆发的创作灵感来自对大树的疯狂渴望,世界重新拥有活力,催生出一个比一个令人满意的作品。
『这算什么』
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疯狂,离开东京前那位说世界会杀人的经纪人不希望他离开,放下话他肯定会为了创作再犯。这件事或许没说错,他越来越想见到大树,想要大树在身边。
世界从没想过他能欢心雀跃地回到曾经让他无聊透顶的城市——只因为佐藤大树在这里。
但他不该看到的,看到大树笑着踮脚在家楼下接吻,和男人接吻。
脏了、脏了。
脏了让我来弄干净就好。
世界远比人们知道的要有耐心,他既然能花费数日打磨几毫米大的零件,也能用数周跟踪大树和男友,摸清他们的一切再制定周密的计划。他善于作图,将图纸上的线条变成现实物体的过程多么让人激动。
大树就快和好家庭、高学历、好工作的完美男友结婚了,这很好,过于完美一旦破碎将无法挽回,更何况这不过是个恋爱七年连和家里出柜都不敢的软弱卑劣的男人。
一封装了大量双人亲密照的信件寄去了男友老家。
经营百年家族公司的古板父亲、毫无存在感只听丈夫话的母亲、惯常听话不会反抗的孩子,世界用相片把这个家族点燃。
一个一心想吊金龟婿、成为港区贵妇的女人更能添上一把火。来自原生家庭的巨大压力,突然闯入生活的温柔女人,一场意乱情迷不该发生的酒后乱性,世界成功让女人介入进大树和男友的二人生活,破碎了。
女人给世界发消息被大树发现的那天,世界久违地开了高级威士忌,庆祝他离得到大树又近了一步。很幸运的是,不用他下一步动作,大树自己回来了。
世界本应在晚饭的时正式和大树见面,但从工作室的窗口看见大树出现在院子里,抱着佐藤太太哭泣的画面过于脆弱和美丽,他静静地站在窗口欣赏,每一滴泪珠都砸得他心房微颤动。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久久不能平息,他没法保证能冷静地和大树见面,第一次避开了大树,却被喝醉的大树搅乱。
『我应该表现得很正常』
把手藏在毛巾下,维持脸上的笑容,虽在说出口的话语好像很正常,但世界脑子里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大树已经穿好衣服,眼前浮现的依旧是刚才一晃而过的裸体,光洁的肌肤体毛稀疏,比他想象中还要紧实的肌肉,错落在肩颈处的黑痣,远比他想象中的震撼,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想触碰。

世界显得比平常更加和蔼可亲,营造一个神秘、成熟具有吸引力的人不难,难在要在大树面前表现如常。当大树约他踢球、叫他“世界桑”时,他觉得应该成功了。
大树第一天去上班,世界去了学校门口,他原本只是打算远远观望一下,没想到看到了泽本夏辉——这大概是除了前男友世界最想除掉的二号人物。
在大树还不能来身边的日子里,世界无数次潜入大树的房间,翻阅过大树的一切,学生时代大树的各种随笔、相片,一个小摆件,或是旧衣服,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世界拆解、分析、再重新构造出世界脑子里的大树。那张摆在书桌上的高中合照,佐藤太太没发现但被他发现了的,大树看着那个年长男生的眼神,是爱。
碍事的男人。
世界马上走向前,随便找了个借口当做偶遇,很顺利地加入了本应是两人的酒局。很庆幸大树看着夏辉的眼神很清澈,夏辉待大树就如普通朋友。确认了两人间不再有别样的感情让他松了一口气,不小心喝多了几口酒。醉,却并没有表现的那么醉。感谢没有出租车的小镇,大树只能架着“意识不清”的他回家。
好味道。
十代的大树房间没有闻过的,属于成年大树的味道。到了夜晚,白天喷的金木樨香水几乎消散殆尽,是离得足够近才能闻到残留在衣领上的。世界很无耻地赖在大树身上,消耗光大树的体力被扔进路边草丛。
比起遥不可触及的星星,因盯着星星而眼睛发亮的大树,在世界看来更闪耀,他那颗因为大树到来躁动不安的心在此刻终于稳稳地落了下来,大树真的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来了』

2、
“不是才给车子打过气?”
“啊、可能没拧紧所以补点。”
一周内看见大树在家给自行车打两次气不太正常,世界觉得或许发生了什么不在他掌控内的事情,他需要在学校的耳目。
相中夏喜和飒太完全是巧合。
在日常蹲守大树放学的隐蔽角落,还没走近就看到有两个学生在那,个高的男生揽着较为矮瘦的那个,吻得难舍难分。
“现在的学生胆子都这么大吗?”
听见声音的两人吓了一跳,高个男生马上抱住身前的男生脑袋,挡住了男生的脸,死死地盯着世界。
就是你了!世界很满意这个男生怒视他的眼神,冷静阴郁又透出些狠厉疯狂,一个和他一样的男性。既然不想让怀里的男生暴露,那用那个男生来威胁就好了。世界没花多少功夫就知道了高个男生叫堀夏喜,矮点的叫中岛飒太,还是大树班里的学生。
“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你和飒太(夏喜)的事情,就帮我干活吧,相应的我可以给你报酬。”
无奈答应下的两人从此成了世界耳目。
世界对飒太的交代只有好好照顾大树,而夏喜,则是安排了更为繁复的任务,找出谁在针对大树。可没等夏喜找出幕后黑手,大树带着伤回来了。
是谁!怎么敢,怎么敢弄伤世界自己都不敢轻易染指的大树身体。

——关于堀夏喜和中岛飒太
“那个人有找你吗?”
“有啊,我们不见面,都在线上聊。”夏喜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在飒太身上靠得更舒服,“他好变态,只用无法留下记录的软件聊天。”
“怪不得他都不联系我。”飒太耸耸肩把夏喜用力往外推,夏喜个高体大又爱粘人,被他靠久了腰酸背痛的:“我说你,应试生了能不能不要借着学习的名义躲在我这打游戏。”
“不想见我?”
“又没有这么说…”
夏喜磨磨蹭蹭地侧身躺下把脑袋搭在飒太大腿,继续手机游戏:“说起来,你要的东西给你了吗?”
“给了。”飒太指着对面书架正中间,“不是一本,而是直接给了我一套。”
听到这话夏喜就坐不住了,一下弹起奔到书架前。硬壳封皮上印着烫金的花体书名,底色是印满暗花的深蓝色反光绒面,是飒太想要很久有价无市的限量版书籍,他诧异地看向飒太:“这个超贵吧。”
“超~贵,我都没敢去搜是多少钱。”飒太摸摸身上突然冒出的鸡皮疙瘩,“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和佐藤老师说一下?”
“可是你书都收了。”而我钱也收了。夏喜小心翼翼地把书塞回书架,又跑回飒太身边坐下,“况且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
是没有,但也不算什么好事吧。不知为什么要这么秘密地花大价钱雇佣两个学生,好奇怪。
飒太用审视地目光看着夏喜:“所以他到底要求你做什么?你又要了什么?”
被威胁不听话就曝光和飒太的事,想和飒太商量没想到飒太已先一步被找上并答应了那人的请求,因为不爽狮子大开口地要一笔钱,竟然直接给付最后没法拒绝这样的蠢事,夏喜是绝不会告诉飒太。

3、
过了上学时间,往学校的路人烟稀少。世界不快不慢地沿着路基往学校去,走到过河的桥头停下,一个拐弯往桥底去了。离河很近的桥洞下,乱石河滩杂草丛生,好几块大石头聚在一起,中间长满半个人高的杂草,世界掏出手机看了眼夏喜发给他的相片,东西就扔在了草丛中,他爬上石头拨弄草丛,在里面找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略沉,里面装着个信封和增重的石块,他把石块扔到不远的河里,信封塞进牛仔裤后口袋,快速离开。
回到工作室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可能是见几天校祭的时候拍的,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卷发男生,穿着可笑的青蛙玩偶服,世界反转照片,背面用黑色签字笔写了一行字——【木村慧人 一年二班 自行车 手 颜料】
夏喜的介绍还真是简洁,但这不影响世界知道他表达的,总算知道那家伙是谁了。
三天前,世界看到大树的自行车停在院子却没看到人,家里找了一会最后在后院水井找到大树。大树穿着一套学生运动服蹲在地上,用他那还没好完全的手腕艰难地不知洗着什么。他悄悄走过去站在大树背后,看到了一堆沾满颜料的衣服,从西装外套到衬衣、裤子全都被鲜红色的颜料弄得斑驳不堪,大树低头露出一大截纤细的颈脖,被水打湿的发尾滴着水,没有洗干净的颜料在肌肤上划出几道红痕,刺目的红色仿佛是光洁肌肤上新增的血色伤口。
“你在干什么?”
“洗、洗衣服啊!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吓我一跳!”大树吓得把衣服团在一起用旁边的水瓢盖上,站起来挡在世界面前,“我很快就洗好了,你去忙吧。”
『烦死了』
运动服让大树看着更显小,不知借的谁的,尺码比他本人的至少大了两号,手袖挽上去又不停往下滑,世界牵起大树右手,把滑到手腕的衣袖往上面卷了好几道,稳稳地卡在手肘上方,衣服上的颜料不用专门的洗剂根本去不掉:“你这样洗不干净的,等会。”
“不用这么麻烦。”
“听话。”世界忍着胸口渐渐积攒的怒气,把大树左手的衣袖别好才会工作室。
世界回来后什么都没问,只是沉默地戴上手套把洗剂倒到衣服上代替大树清洗,大树蹲在一旁不安地几次想上手帮忙都被世界拒绝。
“你怎么好像在生气?”
“我没有。”世界把洗干净的外套放到一旁,开始洗衬衣。
“那你看看我。”
“不想让佐藤太太知道的话我得洗快点才行。”
哼。大树抱着腿把下巴搭在膝盖上,郁闷地用手指弹地上的水玩。
世界不问大树,不代表不想知道,洗完衣服他马上联系了夏喜让他查一下大树为什么被泼了一身颜料。夏喜还算有用,在他耐心快耗光爆发之前,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木村慧人,他需要见一下。

世界让夏喜多观察慧人几天,加上通过飒太额外获得的个人情报,在临近期末的一个雨夜,世界拨通了慧人的电话。果然还是年轻,他不过模棱两可地说“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慧人就乖乖应邀,有点可惜没能用上他准备好的威胁。他约慧人在靠近农田没有路灯的山脚界碑处,先一步到达撑着伞融黑夜。
一个人从远处走来,照明随着脚步忽明忽灭,藏在树荫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世界认出来人还穿着学校制服,他没看到阴影处的世界,站在约定界碑处等待——木村慧人来了。
“你还挺准时的。”
慧人被突然的人声吓了一大跳,强装着镇定勾起嘴角转向发声的方向:“你是谁?找我什么事?”
可恶的小鬼。
“佐藤大树。”
『啧』
要不是这人来历不明,慧人是真的很想当场骂出口,还不如是被大树发现直接找上门,他死死盯着躲在伞下看不见脸的陌生人,突然举起手机用打开的手电筒照向对面的人,那人却动作很快地把伞往面前一挡,没被光照到。
“把你手机关了,想把人招来吗。”
虽然很讨厌,慧人也不想让人知道按熄了手机:“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懂。”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慧人听见陌生人冷笑了一声走向他,走到慧人伸手可及的距离,伞沿碰撞到一起,慧人被挤得向后仰,一串冰冷的水珠沿着伞珠灌进慧人鞋帮。
世界再向慧人逼近,一步、又一步,慧人的伞是普通的折叠伞,世界的却是硬实的长柄伞,逼近中慧人的伞被挤得变形连连后退避让,一个不慎重重踩进水坑,水洼湿滑,慧人身形一晃向后跌坐进泥泞的水坑里,手中的手机和雨伞脱手而出。
“嘭!”
陌生人猛地飞起一脚把雨伞用力踢开,吓得慧人举起双手护着脑袋。收回的脚尖在慧人脸前划过,脚风扑到脸上连带着甩出的一串泥水,混着落到脸上的雨水糊了一脸。
“你怎么会不懂。”世界缓缓走向飞到一边的雨伞,把脚踩在一根伞骨上边用力边说,“离他远点,如果他再发生什么事,我保证,我会是被返还到泽本夏辉身上。”伞骨被一根根踩断,雨伞终是变成了一堆破布。
“你到底是谁?”慧人惊恐地看着世界。
世界没回答,走回慧人身边,把鞋上沾染的泥巴一点点在僵直的慧人裤腿蹭干净,临走时看到掉在一旁的手机,心情很好地一脚踩上去。
玻璃屏幕发出悦耳的清脆破碎声。

慧人告一段落,世界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他不禁在思考,就算是在这个小城镇,只要大树离开他的视线,就有可能发生不可预料的会伤害到大树的事情。更有甚者大树或许会突然和人相爱,被不知道什么人勾引,从他的身边消失。
这可不行。
世界已经习惯了这种每天都能见到大树的生活,他不敢想象失去大树的日子,木村慧人敲响了警钟,他不该继续放任大树。
夏休快到了,世界看准时间伪造了一封结婚请柬托人从东京寄给大树,名义用的是早前跟踪大树时知道的大树后辈,因为要和同性男友结婚,只给小范围的亲友派了请柬。一种同好的惺惺相惜,安排在夏休的婚礼日期,让大树无法轻易拒绝。请柬是世界蹲守有邮递员亲自收的,给大树后还煽风点火一番让大树顺便去东京散心,果然大树最后应下出席婚礼,答复函因为大树要上班世界帮他拿去邮局寄,事实上到手的下一刻就被他收为己有,藏在工作室。
世界准备好所有物品,等待着大树如期出行东京。大树出发那天,从清晨就开始下起大雨,世界借口要去后山收拾晾晒的材料没出现在大树面前,他凌晨时偷偷拔掉汽车的继电器和缸线插头,汽车打不着火这么大的雨大树也只能步行去坐巴士,他只要守在大树一定会经过的地方,就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表里如一·
“感觉怎么样?”世界看着悠悠转醒的大树,“抱歉,药效可能重了点,你现在还不能说话。”
大树脑袋很沉,眼皮很重,努力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熟悉的木制顶棚,这里是世界的工作室。看方位他应该正躺在那张总是空荡荡的长木桌上。
“上次你不是说想知道这张桌子是干什么用的吗?马上告诉你。”
大树看不到世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有不间断的奇怪叽咕搅拌声。
“这桌子是我依据你的身高定制的,四周的木板也照着你的身材定的高度,等下效果肯定很好。”
什么效果?什么定制?
大树还陷入惊恐和茫然时,世界出现在眼前,他胸前穿着平时工作时用的皮质围裙,带着橡胶手套,脸上还戴了个罩去半张脸的巨大护目镜。
“我本来没想这么快动手。”世界脱下手上厚重的橡胶手套,把大树发际线上漏了的头发塞进头套里,手指顺着下颌滑下,划过凸起的喉结,游走过鼓起的肱二头肌,落在曾经受伤的右手腕上,“你可是我的东西,怎么就受伤了呢。”
一阵风吹过,大树才惊觉他原来未着一缕地躺在桌上,身体瞬间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世界的手掌在他身上缓慢地游移,让人很不适。
世界手里突然多了一个喷壶,他举到大树面前:“里面是油料,喷了身体比较舒服。胶体很快会凝固的,不好意思我要弄快一点了。”
恶心,好恶心!
世界把大树侧了个身,从后脖颈处开始喷洒油料。油料有化工制剂的特殊臭味,油腻腻地糊上皮肤,均匀又快速地把整个后背涂满,然后是臀部、大腿、到脚腕,涂抹均匀了把大树放平,再次从下巴往下喷涂,喷头靠近隐蔽的腋下时,大树无法动弹刺激感让人痒得发疯,绷红眼睛溢出生理性泪水。
“别怕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世界仔细地喷洒油料,连脚趾缝都没有放过,身体多余的毛发早被他一一刮净,世界把下体包裹上油料调整了个喜欢的角度,搭在大树小腹上,一切都是正好的样子。
“大树,你知道现在的你有多美吗?”白光随着咔嚓咔嚓的声不停亮起,世界拿着相机环绕着大树不停拍摄,闪光灯很刺眼,大树不得不闭上眼睛,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这只是一场梦,他只是在去东京的车上睡着。
“笑一笑,大树,笑一笑。”恶魔的声音。
泪水从眼角滑落,身体的无力感消散了一些,大树大拇指能动了,身体的控制权逐渐回来。他试着出声,嘴巴依旧张不开但喉头已然松动,发出了意义不明、嘶哑的哼哼声。
『放开我!救救我!』
“对,是要快点才行。”
世界放下相机,取下护目镜戴上防毒面罩,往一个巨大塑料桶里倒入了准备在另一个桶里的液体,尽数倒入后拿起根长木棒使劲搅动,直到里面的液体全部混合均匀。他用水瓢将里面的液体分装到普通水桶里,沿着木板边缘缓缓地往桌子上倒入粘稠的液体。
好烫!
厚重的液体缓缓地把大树的身体包裹住,一开始只是皮肤觉得憋闷,后来皮肤绷得死紧在发烫,烫得人皮肤好像要蜕皮一样,大树从世界黑洞洞的镜片反光里看到了他越来越痛苦的扭曲表情。
世界安慰着大树,重复了好几次直到淹没了大树整个后半身,大树的表情越来越糟糕,这和他想要的不一样,他希望能留下大树的笑容。他从一旁上锁的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还没小手指大的喷雾瓶,回到大树身边。
“不怕,马上就不痛了。”
“啊—啊——啊”
大树喉咙发出嘶哑的气音,用尽全力表示抗拒,世界用戴着手套的手掌捂着大树的嘴,迫使他用鼻子使劲呼吸。瓶子拿到大树鼻子前,轻巧地喷了几下下。
大树瞬间就把喷出的气体全吸进身体。
氢氰酸,只要一点点就可以造成细胞内窒息,迅速使人呼吸停止。世界好不容易弄到一点,都用在大树身上,他即将拥有一个毫发无伤安然微笑尸体。
“大树,再见。”
呼吸停了。

尾声
“世界你真的要现在就走吗?等大树从东京回来再走也不迟吧,那孩子除了发短信报平安连个电话都不打,可能在东京玩疯了。”
“没办法,之前就定下的工作,现在一定要去,等大树回来我再和他联络。仓库这边我会继续支付租金的,里面的东西就放在那。”
“好吧,大树那孩子还挺喜欢你的,肯定舍不得你离开。你的东西我会看好你不用担心。”
世界点点头,看着来装货的货车车厢,闭合的车厢里有装着等比人型倒模的巨大木箱,世界脚的小箱子里装着剃洗干净全套白骨,他心满意足地和佐藤太太道别:“那再见了,佐藤太太。”
佐藤大树,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山本世界。
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THE END.

After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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